「孤獨沒有什麼不好,使孤獨變得不好,是因為你害怕孤獨。」

讀蔣勳的《孤獨六講》之前,最先引起我注意的,就是在書本封面的這句話。它好像推翻了我們既定的想法:孤獨=負面。那又為什麼有許多人害怕孤獨呢?在這本書中,探討了六種孤獨的主題:情慾、語言、革命、暴力、思維、倫理。講述為何人們害怕孤獨,並告訴你孤獨的好處:「孤獨是生命圓滿的開始,沒有與自己獨處的經驗,不會懂得和別人相處。」

在這裡講的情慾,並不是男女肉體的情慾,而是一種個人情感、生命意義,一種關於心靈層面的啟發。其中一段講到:

「當你被孤獨感驅使著去尋找遠離孤獨的方法時,會處於一種非常可怕的狀態;因為無法何自己相處的人,也很難和別人相處,無法和別人相處會讓你感覺到巨大的虛無感,會讓你告訴自己:「我是孤獨的,我是孤獨的,我必須去打破這種孤獨。」你忘記了,想要快速打破孤獨的動作,正是造成巨大孤獨感的原因。」

這讓我陷入一種迴圈思考中:當你感受到孤獨感,試著尋找遠離孤獨的方法,但你陷入這種狀態時是非常可怕的,會讓別人更想遠離你,於是乎你又更積極的想要去找出遠離孤獨的方法,也就代表你又變得更可怕了。那麼,為何不跳脫出這個迴圈呢?可是我又有疑惑了,孤獨感不是應該是身處環境所造成的嗎?為何會說是自己造成的?並不是想對這段論述做反駁,相反地還會覺得有那麼一些道理存在,在讀這一段時總是會盯著看上好一陣子,迷惑、認同、反駁……種種的東西,交替著不斷出現在我腦海中。

這正是《孤獨六講》有趣的地方,它將你拉入一種思考模式中,而不是一味的提出論證要你信服,因為他要表達的是正視孤獨、面對孤獨,而不是解決孤獨。如同書中所講:「我要談的不是如何消除孤獨,而是如何完成孤獨,如何給予孤獨,如何尊重孤獨。」他在書中拿紅樓夢、金瓶梅、水滸傳當例子,也拿竹林七賢、孔子、孟子做例子,甚至是拿他自己的作品來舉例論述,也因此我們可以發現原來在他的作品中,也藏有許多孤獨的痕跡。

在語言孤獨的方面,所謂的語言孤獨,指的不是語言不通,而是語言有代溝,就像他所舉關於call in節目的例子,每個人都在說,卻沒有人在聽,儘管他們使用的是同一種語言,說得十分貼切,不是嗎?每個人心中都已經有預設的立場,那麼還能靜下來聽聽別人怎麼說嗎?我想答案不言自明,在言語孤獨方面,蔣勳還拿了禪宗、名家以及他自己的小說創作《舌頭考》做例子,說明語言的奧妙、本質及可能性。

革命孤獨的部分,他舉了《史記》項羽、劉邦的例子,說司馬遷之所以會把項羽列入帝王本紀,是因為項羽那充滿革命孤獨感的悲壯感,不是劉邦可以比擬的。我想劉邦九泉之下讀到《史記》大概也會感到遺憾吧!它贏得了江山,卻輸掉了歷史!後人怎麼讀史記大概也不會喜歡劉邦這個角色,正是感受到了司馬遷心中所想的悲劇英雄。革命孤獨中也提到革命女烈士秋瑾,以及百合花學運,這個部分雖然離我的生活遙遠,卻仍可以感受到作者所要表達革命者那微妙的情愫,英雄惜英雄的感覺。

暴力孤獨講的不是關乎於肢體的暴力,而是牽涉到人性的原始面目,講暴力美學、人類與生俱來的暴力因子、群體的暴力行為以及暴力合法性的問題。由於這麼正面而不迴避地去探討「暴力」這個具有爭議性的主題,所以在看這一部分會跳出更多的問題值得思考:「真的是這樣嗎?」先別急著否定,正是因為這個主題敏感,所以更有價值去細細品嘗,慢慢思索。

思維孤獨,想當然是討論關乎於哲學思考的孤獨,蔣勳在這裡提到思維的重要性,以及大環境跟思維的微妙關係,裡面有段文字,標題為「最大的孤獨」:

「當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人說暴力是不好的,剩餘的百分之零點一才說了:「暴力……」大家已經開始罵他了:「你沒有人性,怎麼會贊成暴力?」他可能不是選擇贊成或反對,而是選擇思考。」

思維孤獨是六種孤獨裡最大的孤獨,這說的真好啊!做為一個不思考的社會中的思考者,他的內心是最寂寞、最孤獨的,他必須接受他發表出來的語言別人可能會聽不懂,而予以反駁、攻訐與指責,做為一個思考者,還能不能堅持自己的思維性?這是一個很大的考驗。當然並不是說一定要跟社會群體不同,但重點是,這些與你不同調的思想與行為,你曾經思考它們嗎?還是一味的否定。很多時候還是應該思考一下再出發。

在本書的最後一章,談到了倫理孤獨,在現今的社會,「儒家思想」已經根深柢固於人心,倫理觀念都是建立於儒家思想,君臣義、父子親、夫婦順、兄弟恭、朋友順,這些倫理已成為教條,是不能被違背的,人的行為也因此被限制。並非說這些東西不好,倫理的確讓社會有秩序,但同時也有一些問題存在。譬如孔子所說的「父為子隱,子為父隱。」這種中心思想造成現今家族企業中營私舞弊,或者是家暴行為的隱而不發。因此蔣勳提出這種思想的弊病,一個矛盾而難以解決的問題。

看完這本書後,我試著去觀察每個人所說的每一句話、每一個字,去思考、去咀嚼,而我也在想這這個人是否也是孤獨的。當孤獨不再是負面的辭彙,他便昇華成一種狀態,一種可以讓你可以得到更多人生體悟的狀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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